“自从上次你们走后,学校大变样啦!一定要再来看看!”
如果说校长马建国电话里的邀约还不够有吸引力,那么他下句话卖的关子则成功燃起了记者的好奇心:“我们来了新老师,有你不认识的,也有你认识的。”
新老师,没见过正常,认识才奇怪。急于揭晓谜底,时隔3年,记者重访我国最北的国门学校——北极镇中心校。
最大的不变是变化
3年前,记者随中国教育报“边疆行”融媒体报道团队来到北极镇中心校。
学校所在的北极镇,位于黑龙江省大兴安岭地区漠河市,是我国地理位置最北的乡镇。镇中心北极村,有最北银行、最北邮局、最北医院……当然,还有北极镇中心校这所人们眼中的最北学校。
临近夏至,神州北极开启了一年一度的“不夜”模式,晚上8点多日落,凌晨3点就日出。
夏日的校园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生机盎然,马建国乐呵呵地告诉记者这里的变化:
“你看,经过前两年的薄弱校改造工程,原来的沙土地面变成了硬化水泥地面。现在,就算碰上刮大风,学生也不用再灰头土脸地上体育课了。”
“你再看,教学楼3个楼层的走廊都设置了文化长廊,学生每天在里面转悠着就受到了校园文化的熏陶。”
“现在我们的教学设备不输给任何城市学校!”最令马建国自豪的是,去年底,学校每个班级都配备了最新的电子白板,以前只在教学片里见过的教学一体机、触摸屏,“一下子全有了”。
学校是九年一贯制,一个年级一个班,一共才9个班。每个班里教师都在认真而忙碌地做着课前准备。
初三年级的教室里,在一体机前操作的女教师是记者采访过的郭素丽。结合触摸屏上显示的习题,显示此前从事历史教学的她,现在已经转教语文。
“马上要中考了,该讲的内容早就讲完了,今天赶早来下载几道习题好在课上给学生进行最后的查漏补缺。”郭素丽笑着说,现在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——学生百分之百都能考上心仪的学校。
马建国解释说,乡村学校因为学生数较少,按生师比很难配齐相应科目教师,基本所有教师都要承担多门学科教学乃至兼任学校的各项工作,就连他自己也是哪里需要就去哪里救场。记者还是忍不住提出疑问:“老教师教新学科,不就变成‘新教师’了吗?不同学科的教学,教师们真能适应吗?”
马建国慢悠悠地仍以郭素丽举例说明。从教8年,郭素丽承担过语文、历史、道德与法治、英语4门学科的教学工作。2020年10月底,在“黑龙江省中小学班主任专业能力大赛”中,她凭借扎实的教学基本功和多年来从教积累、总结出的班级管理经验,经过3天激烈角逐,从全省110名参赛教师中脱颖而出,一举拿下一等奖。
“不只是郭老师,我们所有老师都是这么努力、要强。”马建国补充了一句。
人人皆有无限可能
的确,刘文泉担任学校的德育主任,兼任初三的道德与法治教师,还是学校“子建文学社”的社长;李希俊不但承担初中所有年级的体育课教学,还是学校的工会主席,兼任食堂管理员……有限的教师队伍,在马建国的排列组合下,产生了无限的可能性。
其中,有一种可能性,完全出乎记者意料——初一年级教室里,一张熟悉的面孔笑意盈盈。
是于晶!
“没骗你吧,这位新老师,你真的认识。”马建国揭开谜底。
3年前记者见到于晶,还是在距离学校百公里开外的北红村,那是我国地理位置最北的村子。记者走进她与王忠雷老师的日常生活,为他们两口子克服极寒之地恶劣的生存条件,持续多年坚守在教学点北红小学而感动不已。
马建国介绍,由于北红村的孩子实在稀少,北红小学实行隔年招生,去年两位教师遇到了难题——儿子小北适龄却无法入学,正好中心校缺语文教师,学校考虑再三,决定将于晶调来中心校,小北也得以顺利升入一年级。北红小学则由王忠雷和一位由漠河市来支教的资深教师留守。
从小学教师一下子变成初中教师,哪能一帆风顺。“刚开始,我总是惴惴不安,拼命备课怕被学生问倒。”于晶坦言。
据马建国观察,半年多过去,于晶慢慢变得松弛下来。松弛带来的是和谐,不但学生学习越来越“上路”,师生关系、家校关系也渐入佳境。
多年来,于晶保留着自己上大学时练钢琴的习惯。有次搬来一台电钢琴在学生面前小试牛刀,一曲《梦中的婚礼》把大家都震住了。但孩子们的理解很有限——“老师,我表哥结婚,吃席的时候放的就是这首曲子!”
“我跟孩子们说,老师给你们补上这一课。”兼任音乐教师的于晶,带着孩子们从五线谱一点一点学起,又结合这个年龄学生喜闻乐见的流行音乐创编室内操,把课余生活调剂得有声有色。
“像不像王忠雷以前形容于晶的那句‘她把光明带来了’?”看到“新教师”于晶给孩子们带来的变化,马建国由衷地感叹。
于晶并不满足于现状,触角又伸向了绘画。
绘画是她自学的,原以为不过是“现炒现卖”,结果在北红小学带过的一名零基础学生上了初中重拾爱好,前阵子获得黑龙江省中小学书画比赛一等奖。而她,是那个孩子绘画路上唯一的指导教师。
“我不想让我们北极镇的孩子以后走上社会,连基本的线条、构图都不懂。”小小的成果,增加了她的信心。她琢磨着利用这个特长,在语文教学中渗透美术欣赏和基础创作,加深学生对文本的理解。
“于老师,您这个学音乐出身的语文老师,总想带着我们画画,是不是有点不务正业呀?”孩子们调侃归调侃,最爱上的就是于晶的课。
这些善意的调侃,总让于晶想起远在北红小学的丈夫王忠雷——这位学体育出身的数学教师,“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又怎样,只要我们肯下功夫,一样教得好!”
身在最北,坚守最北
3年前,记者曾把一个观察所得变成问题,抛给马建国和教师们:对于异乡人来说,到北极村或者北红村就是为了“最北”两个字。“找北”,似乎更多源自一种对地域乃至生命边界感的好奇。那么,对于身在其中的人来说,“最北”又意味着什么呢?
对于这个问题,教师们通常的反应是摇摇头,说“从没想过”。有意思的是,他们每个人的故事里又都有“找北”的成分。
“咱们中国,南有三亚,北有漠河,漠河是中国的北极,定会有发展。”一次,马建国说起自己大学时受老师一句话的影响,毕业后从山东来到漠河寻求发展的经历,越说越激动,突然冒出一句:“最北就是祖国最偏远、最艰苦的地方,也是最需要教育坚守的地方。”
2021年教师节前夕,中宣部、正规网赌软件排行榜向全社会公开发布10位“最美教师”先进事迹。马建国就是其中之一。
到北京参加完活动回到学校,想来想去,他在向上级部门的汇报材料里,又写下了上面那句话,因为它最能表达自己对教育的理解。
全国只有10位“最美教师”,为什么就有一位是马建国?想来,国家正是为了表彰许许多多和马建国一样,在祖国“最偏、最远、最艰苦”的地方坚守的教育工作者。
党的十八大以来,在这些祖国最需要的地方,教育工作者们为边疆教育倾尽全力,为打赢脱贫攻坚战、全面建成小康社会、推进乡村振兴、加快区域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,让边疆地区的群众收获了实实在在的幸福感。
“3年前,我们学校的学生数是150人。今年,是160多人。”在全国其他地区乡村学校生源萎缩的大背景下,近些年,北极镇中心校的教学质量在大兴安岭地区始终名列前茅,大大增强了对本地家庭的吸引力。每年不但一个本地生源都不会流失,还有外地学生慕名来学校上学。
慕名而来的不只学生。去年,学校破天荒迎来了两位年轻的特岗教师——郭阳和刘畅。
家在地区首府加格达奇的郭阳,毕业于黑河学院,是个热情洋溢的90后姑娘。谈起到乡村学校任教的选择,她直言不讳:“我不喜欢的事,谁也勉强不来。我就喜欢当老师!”
在马建国眼里,这个新教师成熟得不像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:“她怪着呢,吃穿都不讲究,周末还不喜欢回家,就愿意待在学校琢磨教学,和学生在一起。”虽然是抱怨的语气,听起来却更像慈父欣慰于女儿的成长。
去年,马建国还干了件大事:从漠河市“忽悠”来一位葫芦丝演奏高手,每周四、周五下午,教学生吹奏葫芦丝。现在,这个小乐队已经发展到六七十人。
只有对比过学校的学生总数和了解过当地乡村社会的整体氛围,才会明白马建国做这件事的分量。对于乐器,本地家庭即使有心也根本不知道从哪里起步。毕竟,从镇里去趟县级市,光坐车就要两个多小时。
和3年前已经有的“北极娃舞蹈队”“子建文学社”等学生社团,以及“雪地足球”“冰上运动”等校园活动一样,学校始终在想方设法丰富孩子的课余生活。
其实,作为旁观者,短暂的采访很难真正了解北极镇中心校这3年的变与不变。变的,当然是边疆教育发展得越来越好,群众的教育获得感、幸福感越来越强;不变的,则是边疆师生们的教育坚守,执着、温情,充满希望——与3年前一样。(本报记者 张滢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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